李路平
像所有南方人一样,我固执地要吃米(吃米是北方人的说法,就是吃米饭,在这个比南方更加南方的城市,我身边的北方朋友尤其多),没有人愿意和我一起。我一个人颤颤地穿过马路,默默向着那条巷子走去。
无人和我做伴,所以我才默默前行,因为邻近院校,这里其实充满了生机,各种饮食店一家挨着一家,甚至厕所那么大一块地方也可以挤下一家卤食摊。我本就是来吃饭的,吃饭我习惯去熟悉的地方,走到巷子中间,就到了。是新开的一家店,以前这里好像是卖冷饮的,简单装修之后,改成了一家烧腊店,味道不错,价钱合理,老板也和善。店铺前面是一家理发店,大概只有两三个平方,门的宽窄就是里面空间的宽窄。店门前有一株藤蔓,苍劲而充满活力,沿着水泥桩子噌噌地爬到了屋顶上,成了门口一道天然的翡翠檐子,炎热的夏日刚好可以为这间屋子垂下阴凉。小店没有招牌,门前没有任何装潢,墙面还是粗糙的砂浆,当时对门的墙上端挂着一面镜子,镜子前面摆着一把椅子,人们从这里经过,看一眼就能知道是干什么的。
我常常在烧腊店吃饭,常常都会观察这个小门面,不是我刻意要去注意它,实在是它“想”引起我的注意。理发店经常没有生意。巷子里是一个单位的住宅小区,时不时就有小车经过,巷子外面是一条大道,每走几步就有一家装潢很好的美容美发店,它是在和哪些人做生意呢?老板六十多,不高不瘦,脑门光亮,剩下的灰白头发全往后梳,眼光很硬,看你一眼就会疼的那种,我就被他看过几次,所以再不敢抬头看他。他有一把二胡,没有生意的时候他就拉二胡,我每次进到这里,几乎都能听见。我总是这样,一边慢慢吃饭,一边静静倾听,或急或缓,如行云流水,流淌不息。只不过吃饭要钱,听音乐免费。刚开始我还以为是隔壁用收音机播放的,问烧腊店老板,她说不是,他每天都要拉,我们又听不懂,所以感到好烦。
烧腊店后面紧挨着的是一家瓦煲店,烧腊店还没开张的时候,我和朋友来过几次,也是朋友推荐的。经常是这样,比如哪儿的白萝卜配菜不错,哪儿的米香,哪儿的汤好喝,渐渐就知道了。瓦煲店是以它的辣酱闻名,生意倒不怎么样,大概和它的经营有关——人手不够,等饭还得要些时间。我每次来这里的时候,通常都要多吃一点辣酱,心里方才舒坦一些。
烧腊店对面是一爿破房子,上的都是门板,也不做什么生意,南边看起来像个修车铺子,北边好像从来不开,门板上有几个字:收旧书。底下留了一串电话。我坐下后,忽然瞥见它开了!刚开始只是扒了一块门板,看见一双手在暗影里不停蘸白胶粘旧书,光看得见手,却看不见人。大概天色暗了些,他又掀了两块门板,这才露出全貌。我向来喜欢书,饭吃到嘴里没几口,怕他关门,赶忙扒拉几下就冲了过去。
我问他,老板,你除了收旧书,还卖书吗?他边做事边说话,本地话,我没有听懂,又问了一遍。这次他说的是普通话,而且还搭上手势,我这才明白:卖,可是书不多,就这一个架子。虽然有些失望,我还是打量起来。有些一九七六年版的《鲁迅全集》散本,有一九九三年版的《废都》,有漓江版的《一千零一夜》,还有一些古典名著,剩余大部分都是时下流行的成功学和算命通书之类。一个架子看完,没有挑到什么,我向里张望,才发现屋子是纵深直入的长条形,很窄,里屋一片漆黑。问他价钱,鲁迅的杂文一块一本,厚一些的小说史略两块钱,《悲情小说集》五块,穆凡编选的这本书,选了鲁迅、郁达夫、张爱玲、史托姆、皮兰德娄和纪德,还有许地山、张承志、陀思妥耶夫斯基、高尔斯华馁、茨威格和川端康成,硬皮精装,品相内容都不错。我要付钱的时候,看见对面空架子上有一座奖杯,凑近一看,是自治区教育厅颁给优秀文化工作者的纪念品,它默默地压在蛇皮袋上,表面蒙上了一层蛛丝和灰尘。我付给他钱,他很诚恳地双手接过,不期然竟对我说了一声“谢谢”,随后找到一个袋子给我装好书,稳稳地递给我。
刚才在屋子里,他给我打了灯,出来我就发现天黑得不成样子。两边的饭店灯火通明,理发店也早已经关门,小摊小贩让这条巷子显得更加拥挤,沿路还多了许多散步的人群……
恐惧人人会有,就比如我。我把恐惧分为直接恐惧和间接恐惧。
所谓的直接恐惧,就是那些让你一看见就会惊慌失措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或是有了洪荒之力般一跃而起的恐惧。就比如我,在这一类恐惧里有两种东西会让我有这样的反应,一种是雷电。我天生害怕打雷,尤其是小时候有种极端恶劣天气,我们那边叫“盔面龙挂纸”,一年两次,每一次都是阴风怒号电闪雷鸣,瓢泼大雨中,大树和房屋时常有被劈断和刮倒的。我躺在房间里的床上,感觉柜子和床板都是一颤一颤的,连同着我也抖动不止,直到现在,我都总是很理解晴天霹雳的感觉。另一种就是蜘蛛和蜈蚣那样的小虫子,每次遇见都会惊慌不已,生怕它们落到了身上,或者爬上了腿脚,一段时间都会让我不安。比如最近,我从出租房的二楼下来,在一楼楼梯间看见一条巨大的蜈蚣趴在水管上,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战战兢兢看了很久,终于去角落里扒拉出一根木棍,打一次跳开来一次,最终把它打得模样难辨时,才发觉自己微微发抖,头脑空了半晌。最后安慰自己说,不打死它,咬到人就麻烦了。
也许这样子的行为对一个一米八的男人来说,也太不男人了。可是人身上总是会有一些不可思议的东西,它可能会让你意识到,也有可能你永远也意识不到,你也许很难接受,但最后总要学会相安无事。
我所谓的间接恐惧,类似于心理学上所说的潜意识里的恐惧,就像对未知死亡的恐惧,及对可能发生的一切的潜意识恐惧。对于像我一样常年漂泊在外的人来说,间接恐惧更多的是对故乡父母亲人的恐惧,也许用恐惧这个词来概括这种情感并不准确,有的人更愿意把它叫作牵挂,或者想念,只是于我而言,也许恐惧更为恰当。我的父母已经五六十岁了,这些年传来的消息,都是腿脚受伤或者风湿疼痛的问题,尽管自己慢慢独立了,但心里总有那么一块地方,时时牵系远方,总是盼望着故乡传来的消息是好消息,父母身体健康,阖家幸福安康。然而游子的心,又怎么可能真的被这样的消息说服呢?内心深处那丝丝震颤的,不就是恐惧吗?
可能对于“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的领会,归根结底还是自身的不够强大,无论是外在物质基础的支撑,还是内在精神强力的支撑,某个部位总是显得力有不逮,让我感觉到心虚。
去年夏天的某个晚上,我和女友来到邕江边吹风、散步。那一段江堤修建了三层休闲走廊,最底下一层就挨着江水,很多喜欢夜钓的人,下班后就来到这个地方安坐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夜光浮标。最上面一层就是沿江大道,高高在上,江景一览无余,很多人都在上面倚着栏杆。我和女友在上面远眺了一会,就往下走,来到江水边,走走停停地看那些垂钓者。走了一段后,我打算从第二层走廊折返回去。这一道走廊相较于其他两道更为特别,因为加了廊檐,那时已经是夜里八九点钟,又没有装灯,所以光线异常昏暗。起初我拉着女友毫无顾忌地往前走着,直到越走越暗,身边没有其他人了,我有些心虚,盼望着再走几步就有往上下两端走的口子,可是没有,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女友似乎并没有觉察到我的紧张,仍然一路上平静又有些愉悦的样子。等到我们走了一大段路,还是没有要走完的样子,也没有看见口子,我开始慌了,试探着商量要不要往回走,可是前后都有一大段路的样子,最后两人决定走下去,走到头再往上拐。
后来我们又走了一段时间,我想那段黑暗的走廊有几公里吧?我们在底下只遇见三个人,其中一个不知道在黑暗中做什么,另外两个是情侣,沉迷于卿卿我我,直到我们经过才发觉。这次恐惧让我意识到了什么,它和我以往的恐惧并不相同。如果说之前所说的恐惧都是囿于自我内心的话,这次的恐惧却并非如此,因为我已经不再仅仅是我自己了。我和女友构成了一种前所未有新的关系,我在这种关系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同理她也如此,倘若我在她面前显露出不可信任的恐惧,那我们的关系,估计也像那次经历一样走到尽头了。
当然,并不是说男人没有恐惧的余地,我所想要表明的是,怎样的恐惧才不会让我们举足不前,让我们彻底失败。
记得草莓的滋味,却不是因为吃。
多年前,考研之后我变得颓唐不堪,成绩不理想,尤其是对未来的恐惧,让我在这个异常寒冷的假期不想回家。
同学联系到当地一家房地产公司兼职做宣传,正缺人,我毫不犹豫加入了。我们都来自农村,在农历年尾留下打工,无非是为了挣钱。我们“工作”的地方是售楼部的一个小单间,住的是学校寝室。
所谓做宣传,并非用脑力做策划,而纯粹是体力活:把楹联福字和小红包一份份放入精美的包装袋里,装好后再拿到县市的街面上派送,以此宣传售楼。一个白天五十元,加班费三十元每晚。临近岁末,我们必须在一个礼拜内装好并且完成派送。几千份的礼品,几十箱的货,我们没日没夜干活,所有人得到的工资加起来,还远远没有公司要派送出去的礼品花费得多。
我们每天都待在售楼部的小单间里,从早上八点一直到晚上十点。中午吃饭,一开始他们的员工会帮我们叫外卖,几回之后便要我们自己出去吃。一餐补助五块钱,晚饭也是如此,我们每餐都吃五块钱一碗的炒素粉。但我们的工作并非如此单调,有一个小单间,我们把门一关,一拴,便有说有笑,加紧干活,也不是很累。除了到隔壁房间拿货,以及工头时不时的监督,我们几乎和外面的其他人没有丝毫联系,独自在一个小天地。
傍晚吃过饭回来,公司里的员工已经全部下班了,整个售楼部没有一个人影,灯光也换了另外一套,幽微,柔和。这个时候,里外似乎才是我们的世界,我们时不时浏览那些挂在橱窗里展览的各种瓷砖和高级设施,一会儿又抚摸大厅里的各式高档沙发,或是在一个藤椅上坐下,微笑着闭上眼睛。临街的一面是玻璃幕墙,回来后,我就坐在充满暖气的室内的长条沙发上发呆,看着窗外纷纷的雪花和匆匆的路人。先是窗外的光线明于室内,直至室内的灯光亮于窗外,我才回到小单间里继续干活,有天发现路上发生一起严重的交通事故,现场凌乱的血迹还留在那里,而当事人已不知所终。
晚上加班更加自由,无人监督,不紧不慢,到了时间,我们就叫两辆的士,一同回去。但是车费不报销,每次都是轮流支付。回到寝室,就能感到惨淡不堪。寝室早已停电,洗脚洗脸都用自来水,冰冷刺骨,洗好后钻进被子里,好长时间才能暖过来。尽管如此,每次必然都会被冻醒,在午夜或凌晨,躺在一个人的寝室,有时候像那只大狗蜷缩成一团,有时候趴在床头写诗。我总是在黑夜里睁着眼睛等待黎明,期盼着早点去到那里。
只是在室内做工的时间也很短暂,待了三四天,该装的都装好了,剩下的两天就是出门分发。其他同伴都有好几次经历了,我还是头一次,在市里,从阳明路的豪华门面,一直到社会市场的小摊小贩。刚开始下着冰凉的冷雨,后来又刮起刺骨的冷风。几个公司的男女一直坐在别克车里,间或裹衣下来买些小吃,透过车窗还能听见他们的调笑。我生性不大爱说话,一路上都说“送你”或“看看”,路人捡了便宜,就会向我多要一些,有时候还会发生哄抢,我也随意。我们提一大堆出去很快又回来,他们就起了疑心,跟着我们,要我们务必一家家一份份地送。
第二天我们去了县里,先去机关单位送了几捆,接着又在大街上分发。年味已经非常浓了,店里的音响都放着喜庆的歌曲,商铺里的年货琳琅满目,街面上拥挤着红男绿女。走在路上,我忽然很想呼朋引伴,但入目皆是喜悦的陌生人。
这也是工作的最后一天,返回时天气尚好,公司里的几个男女在路上看见了卖草莓的广告,就按着路线开过去。到了场地他们便一哄而下,向老板要篮子,一个个都钻进大棚里面去了。那是个晴天,没有下雨也没有下雪,乡下的天空非常明净,蓝天很蓝,白云很白,国道边的白杨树全部落了叶子,草木凋零,田垄清晰可见,有的地方残留着积雪,还有的地方竟有小片绿荫。和我的家乡一模一样,我在心里慨叹着。我没有钻进大棚,只在大棚外面朝里看,万绿丛中才有一点红,红得妖艳,红得有一股子腥气,红得像假的一样。
我在车上等他们,他们回来时,草莓都装进了精致的包装袋里,相互讨论着彼此花了多少钱。
我一周挣了五百,但是我们的工资拖了几个礼拜,将近年关的时候才发下来,我原本计划在城里给爸妈买的东西,也全都没有买到。
我所以一厢情愿地把这里称为南国,有两个理由支撑:第一因为广西算是很南方的省份了,再往南就是北海和越南;
第二南宁是红豆的故乡,有诗云“红豆生南国”,这两个理由难道还不够吗?
刘真表示,掺混肥以其受环保影响小、配方调整快等特点,产量及需求量或有一定程度的增加。与此同时,刘真也表示,终端经销商自行配制掺混肥料并不具有优势,前期的设备投入和并无成本优势的原材料采购,使其生产成本高且价格优势不明显,目前多以为农户“量身定做”进行营销,基层经销商生产掺混肥还会面对政策及环保等压力,转型需谨慎。
南宁地处亚热带,按照林白的说法,这里一年中大概有十个月的夏天,放眼望去几乎都是常绿阔叶林植被,还有随处可见的棕榈科植物,如若说起南宁的棕榈大道,民族大道就算是其中之一。由于离海很近,时常会有季风远远吹来,在我这个久居江南的人眼里,这里的盛夏天气反而要比家里凉快许多,节假日不回家,潜意识里也是与此有关。
稍稍靠北一些,介于亚热带和温带之间,那里的一年四季却分外明显了:春天桃李芬芳,仲夏绿树成荫,暮秋便是落英缤纷,隆冬当然是漫天飞雪。譬如赣南乡下的老家,门前屋后遍布池塘,春天雨水丰沛,塘中总是绿水盈盈,桃李列次种在岸边,开花时节,交相辉映。对我来说,果要吃,景也要看,无论白花红果,风平浪静时的场景比一帧过塑的相片保留得还要久,离家千万里时,每遇春天,那幅美景就立马浮现在眼前。夏冬似乎和其他地方别无二致,反倒是秋天的萧瑟直逼人心!家门口种有一列白杨树,夏天时叶子呼啦啦响,到了秋分,满树绿叶已不知何时全部变黄变白,一阵风便可刮落一地,有时一夜风停,家门前堆着的落叶便足够烧几天的饭,父亲早起都要将门前打扫一番,而我较懒,起来推门出去,坪上就变出了一摞码得很整齐的柴火,各处都是干净无比,泥土湿润,微风又起,真以为一切都是风的功绩。
直到漂泊异地,到了南宁,才想,南国之秋如何?
在奔赴这里求学之前,我已读过林白,从她那本描写N城的小说里,我断定,不用带冬天的衣被便能在这里安然地度过三年。启程时,我真的只带着春夏衣裳,我以为,在南宁漫长的夏天之外,其余的便是一个略长的秋天。直到来这里待过一年,才发现并非如此。
南国只有几“场”短暂的秋天,在秋天你几乎看不到许多的落叶,也见不到光秃秃的树干,这里有的只是从别处吹来的几“阵”秋天。
南国的秋天藏在雨后。如果盛夏之后没有雨水,南国就少了一个秋。在年末的某一天,忽然就感受到了寒冬的凛冽,此后天气便一直如此,如果下雨,气温则更低。刚过去的几月,据说是南宁最冷的一个冬天。南国的秋天不仅看天气,也要看运气,运气不好,被冻伤手脚,也休想见秋天一眼。没有秋天,南宁的绿叶也不会为你一夜落尽。如果雨是帘子,那么秋天就是帘子后面的世界,只有打开雨这扇门,你才能真正进入南国的秋天。
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凉。南国的秋天也可以说是夏天的一部分,但是和夏天又不一样,盛夏一场大雨带来的是酣畅淋漓,如果淋一场秋雨,说不定就会生病。夏雨之后清爽凉快,秋雨一过,空气似乎又凝固了一些,微风扑面时,会有异样的感觉。夏雨是凉,秋雨是冷,虽然升温之后相差无几,可是雨后降温却缓急迥异。一般夏雨后面藏着的仍然是夏天,而南国的夏雨后藏着的却是秋天,不是连绵几月,有时仅仅是几天。
我挨冻一些无所谓,秋天还是穿短衣短裤,知道不用多久又会是夏天,怕冷的人却早早穿上长裳长裤,铺上被褥了。但没带棉衣裤是绝对失策的,因为不知道哪场夏雨过后,你就走进了冬天。
说自己没有撒过谎一定是骗人的。
记得小时候不会撒谎,被父亲惩罚在门前台阶上罚跪。回想起来,那其实也算是一件特别严重的事情。
当时我才只有六七岁,当时的村庄也和现在的不一样,离房屋一两米远的地方,就是草木茂盛、无法涉足之处。当时的我们也不像城市里的孩子,步履不稳时便离开家里去了学堂,我们还是在丛林草莽间,消耗着我们的童年。
有一次我和村里其他三个男孩子,因为无所事事,钻进了村子西角的一片竹林里。那里并非是修长粗壮的竹林,而是细小柔韧的竹丛,我们个子小,钻到里面去,就像麻雀钻进了巢里一样。那些细密的竹枝互相缠绕、交织,编织成了一片绿色的网,那个傍晚金黄的光线照进来,落在我们几个人的脸上和身上,竟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暖融融的,让我们变得兴奋起来。正好有个伙伴口袋里装着偷偷从家里带来的火柴,我们扒拉着身边的枯叶,聚到一起,就点起火来了。
当浓烟刚从竹林上空升起时,我们就被大人从林子里拎了出来。父亲是别人转告他的,但他并不因此而不了了之。他在房前责问我邻居所说是否是真的,当时大概没有见过如此严厉的父亲,所以我小声承认了,以为那样子教训我几声,就会让我走开。可是那次父亲却没有像其他时候那样纵容我,询问过后,他便叫我走到门前的台阶上跪着。我流着泪跪了好久。
这并不是为自己说谎找借口,只是回忆起往事,它深深地烙印在我心里,始终无法忘记。现在我知道父亲是因为害怕而愤怒,因愤怒而惩罚我的。当时那片竹丛茂盛,有很长一道边缘线,紧紧挨着村里的土木房子,如果因为我们的无知而引燃了这一片丛林,势必给村子造成严重损失,酿成可怕的灾难。
这件事情至少让我领悟了两点:其一,就是有的事情并不能撒谎推脱责任,否则日后可能造成更为严重的后果;
其二,如果自己有能力去承担和解决,有的时候撒谎也是无关紧要的。这里所说的无关紧要,既包括一些无足轻重的事情,也包括人们所说的“善意的谎言”,我不知道对一些模糊不清然而并不重要的事情敷衍了事算不算是一种罪过,我也很难估量“善意的谎言”有时候会多么严重地伤害一个人,但我清楚一点,这个世界需要有谎言的存在。
比如我们的一些隐秘的过往,它并不对这个世界构成犯罪,只是对自己而言是一种难言之隐,所以当别人试图触及,尤其是用各种手段要求坦诚时,我宁愿用一些不真实的事情蒙混过去,因为我觉得我的心需要有这样一块无人探及的幽微之处,不论它给我喜悦还是恐惧,我都需要它的存在。而那些时候,就是当我们感到自己必须欺瞒一个人时,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把不真实的东西告诉他(她),不论我们是血缘至亲还是泛泛之交。因为有的时候,谎言的力量会大于真实的力量,真实有时候确实是失效的,虽然这看起来有悖于生活,然而这不就是生活吗?
这两年,因为工作的变动,我又回到了曾经读书的城市,在这里,我也开始了自己的第二段恋情。我的现女友是一个很活泼纯真的女孩子,以至于我面对她时,觉得自己应该毫无保留,曾经的一切毫不隐瞒——如果她想要探寻我的过去的话。人与人之间的感觉总是如此无法说清,也许这只是将心比心。
虽然如此,在某些事情的细节上,我觉得保留或许会让她更安心,这时候,我也会不由自主地含混过去。比如她问我,和前女友牵手时,是谁先主动?这应该怎么掰扯呢?感情的事想理却会越理越不清楚,但我知道此刻,我深深地爱着她,愿意把自己的所有都给她,我更坚信当下的爱能胜过一切,也只有当下的爱,才能让两个人更珍惜现在,真实地触摸到彼此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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