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平
空宅
空宅不空
它里面至少装满了
一百吨虚无，两百斤孤独
还有大量散落在地的
数也数不清的回忆
我曾在窗口
朝里面窥望了一下
每个房间的角落
都栖歇着一些黑暗
有的是墨黑，有的是煤黑
有的是木炭黑
我想从门缝里伸手进去
把里面可怕的寂静
使劲打捞一点点出来
放进自己
嘈杂不安的心中
楼梯
在把自己递上去之前，它渴望有一对
飞翔的翅膀
像鸟儿一样，把整个身体送到天上去
无论目标多么高远，它习惯了把根基
扎进厚重的土壤
每一级量身定做的踏步
安静地把自身，摆放在合适的位置
它的扶手，曾用来成全那些
上上下下的人类
——這多么像一个用来表演的舞台
当所有的演员谢幕
黑暗中，它敞开自己孤独的心扉
倾听时间在夜色中流动
它喜欢简单，纯粹，直截了当
随着楼层不断升高
它将坚硬的身体，反复折弯
直到把内心的幽暗，引向某个光明之处
它决不会轻易变更，移动
永远待在原来的位置
把每一个怀揣目标走进大楼的人
分别送往不同的地方
夜晚
暮色涂抹得恰到好处
深夜，我推开窗
小区里亮着三盏灯
晚风轻轻吹
妻子浣洗的衣服在栏杆上，晃荡
一滴水，音符一样
滴落于我的鼻尖
此刻，夜晚正在入睡，像一个巨大的婴儿
寂静中，有婴儿隐约啼哭
它的音量特别小，小到让我
刚刚可以听见
在长久的静默之后，一个人
声嘶力竭的叫喊
穿透厚重的黑暗，像透明的丝线一样
垂挂下来
责任编辑 杨艳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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