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新生活》:一次福柯意义上的自我异化与全景敞视

时间:2023-09-27 11:20:03 来源:网友投稿

摘 要:“空间限制”是综艺节目创作的常用手段,即通过对节目嘉宾的行动空间进行限制来创设节目发展的矛盾动机。作为一档以戏剧演出和以戏剧人幕后创作活动为主要表现对象的综艺节目,《戏剧新生活》呈现出了相异于既往的表征,在空间限制和空间运用上有了新的表现。节目通过全景式记录方式,向受众展示了戏剧的创作历程与戏剧人的真实生活状态。本文基于福柯的“空间理论”,分析了《戏剧新生活》中的部分创作现象,提出该节目由“空间规训”所引发的创作层面的“自我异化”与戏剧审美层面的“全景敞视”两种主要观点,旨在为综艺节目创作提供借鉴。

关键词:空间理论;
戏剧理论;
综艺节目创作

中图分类号:G21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8122(2023)07-0073-03

《戏剧新生活》(以下简称《戏》)中的“空间限制”创作策略与福柯在《规训与惩罚》中的“空间规训”具有诸多相似之处,两者分处不同时空又遥相呼应。事实上,人类社会对时空的思量早已有之并延续至今。哲学家海德格尔曾对“空间工具论”提出过批评,否定将居所和栖居之间划上等号[1]。同样是关于空间的论述,在《规训与惩罚》中福柯试图凭借空间思维再写历史、社会、权力运作、权力关系、知识、生存与空间之间的关系,从而为进一步认知和反思当代社会提供了全新的视角。不同时代对空间问题的理解,侧面反映了相对应时期“人”与“空间”之间关系的浮动和变迁。

《戏》的伊始是在一个封闭空间进行对话,形似《十二怒汉》中的长桌辩论,嘉宾于略显逼仄和灰暗的环境中探讨戏剧人的实际生活收入。在节目的推进过程中,从“舞台空间”的争取,到“生活空间”的功能拓展,“空间问题”成为了主要的矛盾焦点和推进动力,这也为节目的整体走向暗埋下了伏笔,即一场关于空间的争斗和创作已经开启。

一、自我异化:空间功能的复合与新变

《戏》中,创作空间功能出现了明显的异化与复合,这体现在具备单一功能的不同空间被复合成一个具备多种功能的单一空间。例如,在节目组人为规训下,本应承担生活功能的“生活空间”,俨然兼具了生活、排练和演出的三重功能,戏剧人不得不在拥挤的宿舍中踌躇,完成一个个戏剧作品。1967年,福柯在演讲稿《不同的空间》(或译为《关于异类空间》或《异托邦》)中提出了“异质空间”这一概念[2],即可以在一个真实的空间里融合几个看似不相关的场所,成为一种功能叠加的空间[3]。例如,寝室几乎承担了排练、休息、公演、生产创意的功能;
剧院不仅作为演出场域,更是展现戏剧人生活艰难的符号;
在酒吧的演出也并非属于公共空间中的艺术表现,而是在导演组的规训和激励下所进行的资源获得;
厨房从传统意义上赖以生存的空间变为了节目中戏剧人资源受限的表现空间。在《戏》中,“戏剧公社”将来自不同创作背景的戏剧人作为的异质个体,构建了一个由空间限制所引发的矛盾世界。各个具备不同功能的空间在規训下,出现了功能上的异化和新变。

《戏》的自我异化体现在节目整体和具体戏剧作品两方面上。从节目层面来看,其呈现出了一种三层嵌套结构,创作主体有意识地通过综艺外壳凸显真人秀元素,并将其放置于戏剧的框架中。即第一层以综艺为最外部表现特征,第二层以真人秀为主要创作手法,第三层以戏剧为核心创作内容。通过单一镜头,节目将原本需要通过三个镜头才能展现的内容进行复合。在单一镜头中,受众收看综艺节目的同时,也是在欣赏真人秀,更是在欣赏戏剧作品,这种受众在审美上发生的改变恰恰是《戏》在自我异化中实现的。

此外,“自我异化”还体现于节目中戏剧作品结构的简约化新变。这种结构变化使得作品内容必须融入简洁的结构中。《鸡兔同笼》在结构设计上较为简约,以两人一幕为主,因而在亲子对话中呈现出被杂糅的二元关系,即探望者/监禁者与生父/罪犯之间的关系,并暗含一场离乡之行的到来,多重关系与多种行为动机在洁约的二人关系中得以分层彰显。值得注意的是,监狱中的父亲并非以被监视、被管理、被约束的形象出现,而是与自由身的女儿平等对话,在结尾揭晓谜题之前,受众对于演员之间的关系只能依据道具来猜测,手铐这一元素几乎承担了这一简约结构中暗指作品走向的功能。在《出山》中,实体空间和剧作结构继续被压缩简化,演员吴彼一人承担了作品的表演任务,并借用一张方桌的意境感,向受众表达了千丝万缕的情愫,呈现了“虚实相生”的“意境之感”[4]。这种意境感所带来的自我异化具有美学和精神层面的探索,美学和文艺理论同样也可以从空间理论中获得思想资源,以拓展美学的空间性思考[5]。从审美范畴来看,福柯提出的“异质空间”可以在不同的理论范畴中汲取力量,体现了内部元素的交合异化。如果将《戏》作为一个整体充满异质力量的“空间”,它就自觉成为了一个具有复杂结构的研究对象。尤其是前文中已经论述的三重结构,就是对三种不同空间边界进行消解并再次塑造的复杂过程,如何以戏剧作为表现对象,并将综艺与真人秀融合其中,成为了空间内部异质力量寻求平衡的契机。相比于福柯所关注的生命与存在之间的权利关系,《戏》将其具化为了关于戏剧创作、戏剧人、戏剧生存之间的关系命题,并由此展开了各方之间应该如何妥协、服从和反抗的剧情。

二、全景敞视:受众审美欲望的凝集

福柯借用边沁的全景敞视建筑(即著名的“环形监狱”)的重要机能理论,分析了全景敞视的环形监狱是一部自动权力机器[6]。当演员的创作与生活处于全天候的被窥视中时,无异于深陷全景“囹圄”,构成了一个立体的全景敞视空间。在《戏》中,作为一种审美方法的全景敞视,与福柯监视意义上的“全景”有一定的二律背反。要说明的是,在众人围观之下的戏剧人,演员出于“迎合”受众目光的需要,要在不同侧面实现艺术的突破。受众的目光是受众审美欲望的投射,也是一种异于创作者意愿的他相,更是受众情感的凝结。这种审美欲望的凝集与曲射,以全景敞视的方式,几乎贯穿节目的创作脉络中,渗透在主旨隐喻的曲折表达、情感的集中抒发、艺术创作相反相成的特殊性等层面当中。

首先是主旨隐喻的曲折表达。在全景敞视化的审美范畴中,作品的呈现既有创作主体的主观意愿也有来自受众目光的鞭策。主旨隐喻的创设,既包括创作者的主动选择,也包括对受众审美欲望的凝结与反映,这两者均呈现于全景敞视的审美环境中。在《戏》的前期创作中,戏剧人的主动创作情怀已然漾至荧幕,这是创作者情感的主动选择。例如,《养鸡场的故事》以儿童剧作为主要表现体裁,讲述了一则关于追逐梦想与忠于自我的故事,暗合对圈层突破、自我坚持等现实问题的反思。脱离群体的“鸡”是否有资格追逐象征全新生活方式的“大海”,在儿童剧的外衣下,于浪漫中增添数分深意,这是创作者主动赋予的意义价值。此外,在全景敞视之下,受众的审美欲望也附加于作品的主旨当中。“养鸡场”是旧有保守思想的寄存空间,想去看大海的小鸡是具有排他性的异类,被其他小鸡所围观讥讽,由于演员本身也受到了公演现场受众的瞩目,因此,演员的创作不得不契合受众的审美期待,将儿童剧与现实主义风格相结合。在儿童剧外衣之下包裹复杂的现实命题,是赢得“目光”认可的一剂猛药,将社会空间移植到养鸡场,将人际关系的内核包装于“鸡群”这一隐喻之下,实现了创作者自身的表达愿望也满足了受众审美欲望的曲折表达。

其次是受众的审美欲望存在于作品的情感抒发当中。《关于23号星球》里,360度旋转的病床无疑成为时空转换的机关和情感抒发的凝结符号,病床代表着残酷现实与美好理想的结合,象征着在月亮与六便士之间的来回反复,个人的成长神话在一次次梦境与现实的复叠中实现了质变。床架的圆周旋转,是一种自发接受受众全景审视并带有暗喻性质的创作技巧,时空的转换与病床的自传代表空间的扭转,暗示着时空流逝过程中人性发生了蜕变,同时,受众的敞视也是对自身的反省与回顾,在时空的折射下形成了同一主体的双向审视,一方面,他们在随时观察演员的表现,另一方面,演员的表达也激发了他们的内在思索。在被受众的全景围观当中,无论是受众在现场关于情怀的沉浸式体验,还是创作者对成长母题的超现实主义化改编,都助力了全景敞视环境下受众审美欲望在情感传递中的集中凝集。

最后是艺术创作过程中常常呈现出相反相成的特点,即借助“他相”实现本我的突破,他相的全貌往往是矛盾创设、道具辅助、空间拓展等,借助这些,艺术创作可以实现新的突破,这些“他相”本身也成为受众聚合审美欲望的依据。从矛盾创设的角度来看,《戏》中对创作物理空间的限制,反而激发了戏剧人创作的补偿能力,让演员们在尝试中实现了可喜的藝术突破。从道具辅助作用角度来看,《巴西》中,演员所出演的几乎都是动作限制性的角色,如卧床的植物人与僵硬的机器人,其都在被限制了语言和肢体表达及行动空间的前提下进行表演,这种行为动作虽受限制却表达出一种反讽与隐喻。在有限的表现空间里借助木偶这一“他相”就尤为重要,这也让木偶成为情感与主题的显著宣泄口。此外,空间拓展也可以作为助力艺术实现突破的“他相”之一,作品《倒影》中,在剧中湖畔的一隅,两位创作者构建了具有双重意义的拓展空间,第一层意义是湖面和树丛所带来的实在空间。第二层是关于善恶的想象性空间。树丛中懦弱的渔夫,水中的沼泽怪,本身是基于实在空间的创作结果,而其二者与主人公之间的关系又是基于“善恶”的想象性空间所塑造出来的,这种实在性与想象性双重意义的统一,顺利打通了空间的实在性与想象性之间的关系,为受众欲望的凝集提供了依据。

三、结 语

本文试以“空间”作为视角,对综艺节目《戏》进行分析,是一次基于想象性的意义生产。由于节目本身的三层嵌套结构,即将综艺外壳、真人秀形式、戏剧内核三者有机统一,以及把“空间限制”作为创设节目发展的矛盾动机,所以其自觉的与福柯的“空间理论”有一定契合。而这种契合来源于节目内外,对空间、时间和人的活动的规约,即一次福柯意义上的大胆尝试。在梳理《戏》中空间变化与艺术变化之间的关系之后,论文从自我异化和全景敞视两个角度进行福柯意义上的解读,亦是想实现对以《戏》为代表的综艺节目,在理想/现实,时间/空间,精神/现实等方面的思考,最终形成一次理论上的拓展和方法论层面的研析。

参考文献:

[1] 施庆利.福柯“空间理论”渊源与影响研究[D].济南,山东大学,2010.

[2] 刘玉红.从福柯的空间理论解读欧茨小说中的异质空间[J].广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47(5):53-57.

[3] 米歇尔·福柯等.激进的美学锋芒[M].周宪,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3.

[4] 宋志君,于特浩.“云综艺”背景下的主持人创作赋能与价值构建[J].齐鲁艺苑,2022(2):94-99.

[5] 宁鹏飞.福柯空间理论及空间美学研究[D].兰州:西北民族大学,2011.

[6] 张一兵.资本主义:全景敞视主义的治安—规训社会———福柯《规训与惩罚》解读[J].中国高校社会科学,2013(7):20-29.

[责任编辑:李慕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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