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清
葛丝娜是个貌若天仙的漂亮姑娘，可命运不佳，18岁那年生了种怪病，一张脸僵硬得像涂了层石膏，从此再也笑不出来，如今快上三十岁了，没有一个男人看上她。
葛丝娜的父亲康罗是个大老板，十分着急，带着女儿跑遍了所有医院。医生说葛丝娜这种怪病，是個世界性难题，上帝也看不好的，放弃吧，别瞎折腾了。
康罗就这个宝贝女儿，如果女儿的怪病治不好，他的一切希望都落空了。无奈之际，他在报纸上登了一则启事：谁能让葛丝娜笑出来，酬金1000万英镑，不要酬金的，把女儿嫁给他，决不食言。
启事一登出，引起了轰动，许多人争先恐后前来给葛丝娜治病，可是折腾了一年多，葛丝娜的脸反而越治越僵，连张口吃面包喝牛奶都十分困难。这样下去，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葛丝娜拒绝了治疗，拿起小刀割手腕，幸亏家里人日夜看紧，没有让她成功。
就在葛丝娜被怪病折磨得生不如死，父亲康罗也感到无比绝望的时候，又有人摁响了别墅门铃。仆人领进个男人，说是来替小姐治病的。康罗抬头一看，立刻火冒三丈，连连挥手说：“去去去，你能治我女儿的病？”
原来，仆人领进来的男人竟然是个高不足4英尺，也就是才1米出头点的侏儒，细眼睛，戴顶黑色礼帽，穿身黑色燕尾服，脚踏高统黑靴。康罗心里厌恶地说：“这种丑陋不堪的男人，想钱想疯了。”
谁知，坐在康罗身旁的葛丝娜却是眼睛一亮，竟然朝侏儒男人点了下头，意思是愿意他替自己看病。
既然女儿愿意，就让他试一试吧，康罗只好压住火气问侏儒男人：“喂，先生，你是什么人，能看好我女儿的怪病吧？”
侏儒男人从容地摘下黑色礼帽，竟然还是个秃顶，光光的头皮，连人影都照得出，站在一旁的仆人按住嘴，差点笑出声来。侏儒男人右手执礼帽，左手捂在心窝，朝康罗弯腰行个礼，转身再向葛丝娜深深一个鞠躬，然后挺起身子说：“尊敬的康罗先生，美丽善良的葛丝娜小姐，我是以笑为职业的马戏团小丑，艺名尼金。我10岁从艺，就把笑声献给了无数观众，让他们快乐健康。只要葛丝娜小姐真心相信我，接受我给你的真诚表演，一定能启开你迷人的笑靥，重绽你孔雀般美丽的青春。”
康罗听了，一拍脑袋心里说：“对呀！药物治不好女儿的怪病，马戏团小丑的滑稽表演说不定能让女儿笑出来呢！”于是对尼金说：“只要你让我女儿笑出来，我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表演开始，尼金夸张地一拧鼻子，竟然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号啕大哭起来。康罗指着尼金高喊：“停停停，我是要你为我女儿表演滑稽，让她笑起来的，你怎么哭了？我家里没有死人啊！”
尼金不睬康罗的指责，继续一面哭，一面唱歌似的诉说起他的悲惨身世：他出生以后，一年多日子没有长高3英寸，医生说这个孩子没救了，再长10年也高不过30英寸。暗示他是个侏儒，别浪费金钱了。3岁的时候，父母离婚，双方都不要他，把他扔进垃圾箱，是一条狗把他拖到一个好心的瞎眼婆婆家里。瞎眼婆婆边拾垃圾，边抚养他。到了他10岁那年，瞎眼婆婆把他送到学校读书，却常常被其他孩子讥笑、凌辱。就在这时，瞎眼婆婆生场病死了。从此，他开始了流浪。有一天他饿得晕倒在马路上，正好有个马戏团路过，看他长得奇丑，又是侏儒，就留了下来。他记不清挨了师傅多少棍棒，终于成了马戏团的小丑明星。虽然他为马戏团挣了大把大把的金钱，可是给他的薪金少得可怜，只能勉强糊口……
尼金越说越伤心，听得葛丝娜突然从喉咙口发出咯的一声，康罗急忙扭头看去，只见女儿眼眶里含转着泪水，一张脸不住地抽搐，接着，又哇的一声，哭声悲恸，在客厅里回荡。康罗勃然大怒，指着尼金吼：“你这个可恶的小丑，我是叫你为我女儿表演滑稽开心的，原来你只会说些悲痛事，让她痛苦得哭了？你是个骗子，快滚！”
尼金对康罗说：“对不起，康罗先生，我不是骗子，这是我表演的第一个节目，下面的表演，您等着瞧吧。”
康罗看了女儿一眼，发现她竟然没有一点厌恶的样子，相反，哭红的眼睛一直盯着尼金。他警告尼金：如果他的女儿笑不出来，半个英镑也拿不到。
尼金先说了个懒汉变猫的笑话：
一个懒汉死了，投生的时候向上帝提出变成黑猫的要求，不过鼻子要白的。上帝问：“为啥要变成白鼻子黑猫呢？”懒汉脸上发出讥讽：“上帝啊，您真是糊涂，在黑暗里，我可以看到老鼠，老鼠却只能看见我的白鼻子，以为是香甜的白霉奶酪，它来啃我，我一张嘴，老鼠不是自投罗网吗？”上帝把懒汉变成白鼻子黑猫后，如愿吃了几只老鼠。可有一天，一条黑蛇游过来，一口咬掉了它的白鼻子，因为黑蛇最喜欢白霉奶酪了，从此它成了没有鼻子的黑猫。喵喵喵，我的白鼻子呢……
尼金说完，康罗忍不住笑了，一旁的仆人也捧腹大笑。可葛丝娜还是没有笑，只是喉咙里连续发出咯咯的声音，脸上肌肉比刚才抽搐得更为厉害罢了。康罗急了，对尼金说：“喂喂，我女儿怎么还不笑啊，只要她笑出来，你这辈子会改变命运的，快，快拿出你的全部本领让我女儿笑！”
尼金回答说：“放心，康罗先生，下面的节目，您女儿一定会大笑了，笑个不停！”
这时，葛丝娜的眼神光彩熠熠，尼金深深喘口气，也用温和的眼神回应葛丝娜。接着，尼金身子一缩，往地上一趴，眼睛瞪圆，双手扮成大耳朵，嘴巴在地板上拱呀拱，发出“噜噜噜”的叫声，分明是一头贪食的猪，一直拱到葛丝娜脚边。正是大暑天，葛丝娜光脚穿着拖鞋，尼金的嘴巴在她白嫩的脚趾间绕来绕去，那滑稽的动作，那被绕得痒丝丝的感觉，刹间汇成了一股无法阻挡的力量，冲向她那张僵硬的脸，麻痹的神经瞬间打通，“哈——哈——”，终于暴发出10年来第一回畅快的笑声。
“上帝啊，我的宝贝女儿笑了，笑了！”康罗拍着手，从沙发里蹦起来。
接着，尼金用腾、挪、蹦、扑、滚等夸张动作，加上精湛的口技，惟妙惟肖地表演了老虎的威武、笨熊的拙朴、狐狸的狡猾、小狗的忠诚、小猫的黏腻……让葛丝娜的笑声一发不可收，也让康罗放下了一直堵在胸口的心事。
“尼金先生，这三招怎么这么厉害呀，胜过了那些愚蠢该死的专家教授！”康罗赞扬了尼金。
尼金笑笑告诉康羅：第一招，让葛丝娜悲伤哭泣，松动她僵硬的面部神经；
第二招，用笑话撬开她已经死了的心灵，让心灵之水潺潺流动；
第三招，心灵之水既然流动，小姐自然会接受动物的滑稽可爱，情不自禁畅快大笑……
康罗点点头，心里说，早知道治女儿的病如此简单，只消找个马戏团小丑，以前就不会白白折腾了。
这时，葛丝娜跑过来，掏出手帕，细心地为尼金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尼金这回是用心表演的，脑袋胳膊都被地板撞得青一块紫一块，走起路来也是一瘸瘸的，让葛丝娜看了非常心痛。
康罗对尼金说：“谢谢尼金先生的精彩表演，治好了我女儿的怪病。我想，给你10万英镑的报酬，满意吗？”
康罗把先前他在报纸上登的千万报酬，以及女儿许配的承诺全部推翻了。可是尼金笑笑回答：“康罗先生，我半个英镑也不要，因为，葛丝娜小姐已经给了我甜甜的笑，世界上最美的笑，无价的笑，我感到成了最幸福的人，还有何求？再见！”他向康罗同葛丝娜打了个响亮的手指，离开了别墅的客厅。
康罗摇摇脑袋，想不通女儿的笑怎么是无价的呢？半个英镑也不要，嘿，这个尼金真是天底下最蠢的笨蛋。
只是葛丝娜呆呆地看着尼金离开的矮小身影，眼睛里含满了泪水。
葛丝娜能笑了，康罗就给女儿物色了个出身名门、潇洒英俊的未婚男人。可是，当葛丝娜同那个男人见面的时候，她的脸又像铁板似的，怎么也笑不起来，吓得男人跳起来就逃。
康罗当是女儿不喜欢，又一连替她物色了几个出身、家境、相貌都不错的男人，可是葛丝娜满脸冰冷，笑容不再。
不过，康罗不急，再把给葛丝娜治病的尼金找来不就行了？反正他半个英镑也不要。可是，他找了个把月，尼金像在世界上消失了似的。康罗想，这也难不倒他，又去找了个顶级马戏团的小丑，开了天价。这个小丑把他最精彩的节目全都拿了出来，可尽管把康罗和家里的仆人都笑得前俯后仰，葛丝娜却坐着一动不动，像一尊冰凉的石女，半丝儿笑容也没有。
“亲爱的，我的宝贝女儿，你什么时候才能笑呢？”康罗急得抓耳搔腮，问葛丝娜。
葛丝娜叹口气，发硬的嘴唇勉强回答：“爸，你要兑现承诺，让我嫁给尼金。”
“我的女儿怎么能嫁给一个侏儒，一个什么地位也没有的马戏团小丑？”康罗坚决不答应。
葛丝娜坚定地回答：“我从尼金的眼睛里看到了他的温暖和爱意，却没有任何占有的欲望，世界上衣冠楚楚的男人都不如他，我爱他。”
康罗这才拍拍脑袋，一下醒悟过来，尼金治好了女儿的病，更是带走了她的心。这世界上除了尼金，不再会有任何人能让她笑出来……
（插图/陈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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