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桑 欧阳关雪
1.缘何写诗?
胡桑:我最初写诗,是为了让那些沉默无言的事物发出声音。近些年,我在诗里探寻他者的存在,试图在生活的波澜里起伏。而生活,犹如宇宙,有着不可解的法则,划出人与人之间的深渊。我的诗,想要去触及这些法则和深渊,以感性的方式。
欧阳关雪:1986年我上初中时,班里一些同学喜欢诗歌,读席慕蓉的诗歌,我也由此喜欢上诗歌,自己也开始摸索着写几首,之后断断续续开始写诗。
2.你的诗观是什么?
胡桑:我没有诗观。我觉得那是类似于社交媒介的个性签名,是不真实的,是不切身的,会束缚写作。写诗,需要让自己的语言长出倾听他者的耳朵。而他者是神秘的,不可确定的。
欧阳关雪:清新自然,贴近社会现实与大自然,关注普通人群。尤其喜欢景物抒情诗。
3.故乡和童年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胡桑:我的故乡在浙江北部的一个村子。我为它写过一部散文集《在孟溪那边》,还有一首组诗《在孟溪这边》,以及一些零散的诗作。我曾经厌恶自己的村子,觉得命运给了我一份贫乏的生活。离开故乡二十多年后,我却想要感谢命运。正是因为贫乏,让我珍惜一个村子里的所有事物、人带给我的体验。这些体验慢慢酝酿,成为我写作的基底,成为我理解世界的方式,特别是这个由商品和数据构筑起来的极为繁复、迅速、超量的世界。贫乏,指向起源。
欧阳关雪:故乡和童年对我来说意味着根性,类似母体的关系,我的一些诗作来自对故乡的思念、回望以及反思。这是一种贯彻一生的乡愁,挥之不去,许多经历过的人与事是我写作的源泉,我用诗歌表达对故乡诚挚的爱意。比如我写白龟湖的风景诗,写童年,写母亲,写平顶山市的湛河等。
4.诗歌和时代有着什么样的内在联系与对应关系?
胡桑:时代、生活、世界、他者。这些词在我这里是共通的,它们随时可以互换。因为我置身在它们的海洋之上,我随之起伏。
欧阳关雪:诗歌和时代有着血肉相融的关系,诗歌是时代的产物,跨时代的诗歌也有,但毕竟是少数。反映此在的诗歌,也即是反映时代、回应时代的诗歌。时代有好多面,对应的诗作也有好多面,所以诗歌是复杂多元的,从而造就出诗人们各自的侧重。比如三国时代的建安文学,许多诗歌慷慨悲壮,雄健奇强。再比如穆旦诗歌,“在阴暗的树下,在急流的水边/逝去的六月和七月,在无人的山间/你们的身体还挣扎着想要回返/而无名的野花已在头上开满。”这是诗人穆旦在《森林之魅——祭胡康河上的白骨》中的诗句。作为中国抗日远征军的一员,他在诗中描写的是惨烈的“野人山大撤退”。这首诗就反映了1942年中国远征军滇缅抗战的感人故事,成了那个时代的标志。比如诗人张杰的纪实叙事诗歌《弃儿》写的是真实的一个草根小人物一生的故事,感人肺腑。《弃儿》这首诗把一个人的一生总结得很到位,看到这首诗就像回到那个年代一样,诗中主角张文艺是那个时代的悲剧小人物,时代不光有大人物,还有许多小人物,都值得一写。这是诗歌与时代重要的内在关系之一。
5.对于自己的诗歌创作,你的困惑是什么?
胡桑:那个我不断言说的他者,那个我随之起伏的海洋,那个不定型的宇宙,我可以通过什么样的语言传达它们?我是否可以通过相信它们的存在,接近它们的存在,让它们在我的语言里变得清澈、坚定、丰富?
欧阳关雪:许多诗人花费许多时间在诗歌阅读,思考,写作,修改提炼上。与他们相比我有些惭愧,我花费在研读诗歌与诗歌理论上的时间比较少。
6.经验和想象,哪一个更重要?
胡桑:都不重要,也都重要。我在乎的是语言的切身感,语言所传达的精神、心灵、体悟的清澈、坚定、丰富。不能抵达清澈、坚定、丰富的经验和想象都是失败的,都是累赘、外物,是既无良性又无毒性的素材。而写诗,对我来说,必须卷入,带着自己整个生命去卷入。
欧阳关雪:经验和想象,都比较重要,但启动想象更重要。因为人的经验是有限的,而想象是无限的,无穷无尽。想象是可以尽情发挥的,而经验却不能。许多经验已经成为历史,历史是无法更改的。
7.诗歌不能承受之轻,还是诗歌不能承受之重?
胡桑:诗歌是不能承受的?诗歌是我们可以承受的,无论轻重。成问题的是哪些让诗歌去承受的写作。诗人要承受诗歌,不是让诗歌承受诗人,让诗歌不堪重负。一旦我们去承受诗歌,诗歌就会和我们融为一体。我们如何言说,如何行动,如何爱和恨,如何沉思,诗歌就如何显形。
欧阳关雪:诗歌既能承受万事万物之轻,也能承受万事万物之重。以小见大,也是诗歌之轻,但写得到位,深刻,并不容易把“轻”中的深刻给挖掘出来,这需要诗人独具慧眼,举轻若重,而不是举重若轻。而一些重大题材,诗歌也能承受其重,但需要举重若轻的功夫。
8.你心中好诗的标准是什么?
胡桑:一首好的诗召唤我们,渴望我们去接近,它试图发出自己的声音。它是好的,因为它发出有着自己质地和韧性的声音,仿佛有自己的生命力,有自己的生动的形体和容貌,而不是一堆机械的词句的拼贴。
欧阳关雪:简洁、深刻、透明以及幽默。比如诗人海因的长诗《小尔城》,每一个小章节都是运用简洁的语言,一个短小精悍的故事,又富有深刻的寓意,“警车鸣叫,警车从蚯蚓的管道中飞奔而过/改装过的警长们携带橙黄色的使命全力追击/更下层的人们看着他们头顶上的理想和光环/看他们因为追击而逐渐渺小起来的身影”(海因长诗《小尔城》片段)。
再比如诗人冯新伟的诗歌贴近生活,写母爱的诗《一幅旧窗帘》,里面提到诗人自己用“母眼”来观察世界,来反思存在,有着奇崛的深刻感。
9.从哪里可以找到崭新的汉语?
胡桑:生活。或者宇宙。当然也可以是外语、古典汉语或其他学科的语言,但必须是能够侧身于我们的生活、我们的宇宙的语言。真正的新,其实是旧的。我们这个时代太喜欢逐新。不如去寻旧,去找到那些起源性的事物和命题,并将它们带入我们这个时代,让它们去接受风吹雨淋,去迎接误解和诋毁,直面无数鲜活的力量尤其是数字化的力量,让它们凝结出新的面目。
欧阳关雪:崭新的汉语来自诗人独立的思考和创造。某种意义上诗人也是诗歌语言和诗歌意象的发明家和创造者。
10.诗歌的功效是什么?
胡桑:我想说,诗歌没有“功效”。诗是沉默的。只有想要倾听它的人才能听见。但听见后,也带不来什么“功效”。诗歌只是一场暴雨、一阵疾风、一个巨浪,将我们打湿,让我们斜身,甚至席卷我们而去。我们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但那不是什么“功效”。
欧阳关雪:诗歌具有疗愈功能,同时作为一种启蒙力量,也让诗人和读者重新联系在一起,重新审视存在,以及世界的理性与荒诞。
11.你认为当下哪一类诗歌需要警惕或反对?
胡桑:与其警惕或反对,不如忠诚。忠诚于自己的偏爱,偏爱的人,偏爱的事物,偏爱的目光,偏爱的呼吸,偏爱的与他人联结的方式。那些我们警惕或反对的,会内化为我们自己。唯有自己去启程、探寻、摆渡、邂逅、联结,才能让诗歌成为栖息于我们这个世界的生命。
欧阳关雪:反人性的,反自然的,歌颂战争的,违背历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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