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华友
陈刚是一名林区警察,恰逢五一假期,他把儿子陈阳送到父亲那里。陈刚的父亲老陈是一名护林员,常年驻守在林区内。
老陈早就等在了门口。陈阳看到爷爷,撒丫子跑过去,祖孙俩抱在一起,别提多高兴了。陈刚走过来,把儿子的书包放到房前的木凳上,对父亲说:“爸,预报说今晚有风暴潮,一定要注意安全!”
老陈点点头,说早知道了,陈刚跟父亲又聊了几句,这才放心离开。
陈阳拉着爷爷的手说:“爷爷,我要去看‘金头顶!”
“金头顶”是一只狗獾,它的洞就在护林房后面不远的土坝上,因为头上长有一撮金黄色的长毛,所以老陈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金头顶”。
跟老陈朝夕相处,“金头顶”不怎么怕人,陈阳每次来,都会跟爷爷一起投喂它。
老陈呵呵笑道:“不急,这个时候‘金头顶可能在洞里睡觉,你这次回来要住上好几天,早晚都能瞧得上。”
这时候,另一位护林员老杨回来了,陈阳很有礼貌地喊了声“杨爷爷好”。老杨也很喜欢陈阳,他微笑着伸出粗糙的大手,在陈阳头上抚摸了一下。
预报很准,刚吃过晚饭,突然起大风了,除了“呼呼”的风声,屋外还传来“哗哗”的声音,越来越响。
陈阳支棱着耳朵,问老陈:“爷爷,这是怎么了?”
老陈说:“是风暴潮的声音!今天是天文大潮的日子,又遇上了大风天气,风助潮势,就成风暴潮了。”
林区紧靠海边,护林房前面就有一条通海的沟子,平时上潮时,海水都能顺着沟子流进林区,要是遇上风暴潮,海水可能会涌进来,甚至能把出入林区的路给淹没了。
就在这时,陈刚打来电话,不出所料,这回风暴潮格外厉害,把路都给淹了,他一再叮嘱父亲,没事千万别出去。
老陈刚挂断电话,就听“咣当”一声,屋门被大风刮开了,一只受惊的野鸡蹿进了屋,“咕咕”叫着,扑扇着翅膀上蹿下跳,满屋乱飞。
没等老陈反应过来,野鸡飞上了桌子,一爪子蹬翻了暖水瓶。陈阳正好站在桌子旁,一壶刚烧好的开水,全洒在了他的怀里。没等老陈反应过来,野鸡已经飞出屋外,消失了。
陈阳被烫得一蹦老高,哭喊着撕扯着身上的衣服。
老陈见状,头“嗡”一声就大了,他赶紧为孙子脱去上衣,看着孙子的前胸通红一片,老陈恨自己没关好门,差点扇自己两巴掌!
还是老杨最先镇定下来,他赶紧拿起水瓢,在水缸里舀了一瓢清水过来,用手撩着给陈阳清洗伤处。水的清凉,缓解了火辣辣的痛感,陈阳勉强不哭了,他的胸前已经鼓起一个茶杯口大的水泡。
看到孙子这副模样,老陈大脑一片空白,他哆哆嗦嗦拿起手机,就要给儿子打电话。
老杨一把夺过手机,说:“路都淹了,你这个时候给陈刚打电话,他又来不了,你不是添乱嘛!”
“这可咋整啊!”老陈带着哭腔,急得直跺脚。
老杨不理他,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急救包来,急救包里有一些简单的急救用品。老杨首先取出一根银针,用酒精消毒后,轻轻刺破了水泡;
等水泡里的水慢慢流尽后,他又用药棉蘸着碘酒消了毒;
最后,他拿出纱布,揭出薄薄一层,小心翼翼地贴在伤处。
做完这些,老杨对老陈说:“孩子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好了。等天亮了,潮水退去,到时候你再给陈刚打电话也不迟。”
老陈抱着孙子,满眼心疼地问:“阳阳,还疼嗎?”陈阳知道爷爷很自责,虽然胸口还有点火辣辣的疼,但他懂事地摇了摇头,说不疼了。
当晚,陈阳躺在床上,迷迷糊糊间,听两位老人你一句他一句地说话。
老杨说:“治疗烫伤最好的东西就是獾油了。小时候我爹给我用过,当时我烫得比阳阳还厉害,你看,现在一点伤疤都没留。”
老陈说:“我当然知道!但现在到哪里去搞獾油?”
老杨顿了一顿,勉强开口:“屋后不就有一只嘛!”
听到这里,陈阳心里急坏了,他隐隐约约明白,“金头顶会让他好起来啊!可他不想让爷爷去伤害“金头顶”,一急,他眼皮更沉了,咋睁也睁不开。
似睡非睡之间,他看见爷爷举着猎枪,对着“金头顶”瞄准。他拼命哭喊着说不要,可爷爷就是不听,“砰”的一声,枪响了……
陈阳醒了,原来是个梦!他觉得自己胸前清清凉凉的,完全没了昨晚那种火辣辣的疼,甚至还有点舒服。
看到孙子睁开了眼,老陈高兴极了,说:“阳阳不疼了吧?这是爷爷用秘密配方给你配制的药,涂几回就好了。”陈阳顿时明白了这药里的秘密,他把头扭向一边,不敢看爷爷手里端着的碗。那碗里,装着的就是“金头顶”!
风暴潮过去,陈刚赶紧驾车把儿子送去医院,经过医生仔细检查和处理,陈阳的伤没有太大问题了。医生还说,幸亏当时及时处理了伤口。
回家的路上,一直不说话的陈阳突然问:“爸爸,如果爷爷犯罪了,你会不会抓他去坐牢?”
儿子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把陈刚吓了一跳,他急忙问:“阳阳,你为什么这么问?”陈阳的眼泪忍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一边哭一边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
狗獾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陈刚当然知道猎杀狗獾的后果了,他去年就抓住一个猎獾的,最后那人被判了刑。
陈刚不相信父亲会犯罪,可当时情况危急,为了宝贝孙子,说不定父亲脑子一热,啥事都能干得出来。
陈刚想了想,轻声问道:“阳阳,如果你是一名警察,要是我犯罪了,你会怎样做?”陈刚知道,对于一个只有十岁的孩子来说,这个问题太尖锐了,甚至有些残酷。
陈阳鼓起勇气,说:“爸爸,你不是经常跟我说,作为一名警察,一定要秉公执法!如果我是警察,你犯了法,我一定会抓你进监狱的!不过爸爸你不用害怕,我会天天去看你的。”
陈刚用力摸了摸儿子的头,心里五味杂陈,虽然儿子给出了正确答案,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父亲。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打开一看,是父亲发来了一段语音:“阳阳老惦记着‘金头顶,这次来,他也没见着,我拍了几张‘金头顶的照片,你拿给阳阳看。”紧接着,照片发过来了,照片上父亲正在投喂“金头顶”。
后来,陈刚才知道,那晚父亲的确是用獾子油及时给陈阳治了伤,那一小碗獾子油是老杨父亲留给老杨的“宝贝”。一开始,老杨还不敢拿出来,但是为了救陈阳,他一咬牙、一跺脚,还是拿了出来。
后来说起这事,陈刚告诉老杨,只要今后不猎杀狗獾就没事,原来老人留下来的东西不犯法。
而这些事情,迷迷糊糊的陈阳又怎么会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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