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芸儿 广州美术学院
现今，动画产业在经济文化发展中已占有重要地位。在动画本体研究中，动画叙事理论研究受到动画学界的关注，其研究成果对于动画创作具有指导意义。本文的探讨重点旨在更有针对性地对动画本身进行讨论。中国动画经历了民族化的数次高潮，代表作品《大闹天宫》等因其突出的民族化风格和精良的制作水平在国际舞台上备受瞩目，在中国动画学界被赋予“中国学派”的代表名词[1]。这些作品中的民族化叙事空间构建对其走上国际舞台，在世界动画之林中大放异彩有重要的推动作用[2]。2023 年6 月，我国互联网普及率达76.4%[3]，在网民数量逐步增长的大背景下，网络动画的受众群体也日渐扩大。一批又一批的原创网络动画系列片作品登上历史舞台，其中不乏具有突出民族性的热门作品与获奖作品。
动画叙事学是叙事学的分支，即关于叙事作品的科学，也就是“如何讲故事”。叙事学有两种：一是对故事内容本身做研究，对故事成员以及成员之间的事情做研究，而不关注音乐画面等形式，即主题（内容）叙事学；
二是对表现故事的形式做研究，语式（表达）叙事学。本文主要探讨动画的语式叙事学。
动画与电影同属于影像作品，这使动画与其他影像作品有部分重叠的叙事规律。由于动画的制作过程与实拍作品有差别，所以其具有特殊性。特殊性包括高度主观自由的绘制性、使抽象的精神内容高度具体化的幻象性、制造运动幻觉才能推进叙事的运动性、需要运用镜头语言完成叙事的电影思维性以及可以做到夸张变形等实拍中做不到或者不适宜桥段的幽默性[4]。为保障研究价值，动画叙事要以针对性的视角来探讨，理论方面可以延用电影叙事理论的内容。
在大部分的影像艺术中，叙事空间的构建只依赖于视觉和听觉。其他知觉的领域仍处于摸索阶段[5]。本文只探讨完全依赖声画结合的叙事空间构筑。从感官类别出发，叙事空间分为两部分，即画面空间与画外空间。动画叙事空间中的画面空间是指动画制作者通过绘制场景所营造的空间，主要以造型为叙事载体。由于造型本身具有符号的意指功能，其单幅画面可以像绘画作品一样承载叙事任务，服务主题。并且，其可以通过主观调整绘制方法构图等手段，使画面呈现出实拍中无法达到的艺术效果。因此，对画面空间的探讨会集中在绘画的表现性，以及线条、色彩和光影等绘制方面。动画叙事空间中的画外空间主要是指声音表现，包括人声（对白、独白及画外解说）、音效和音乐。从挖掘民族性表达的目的出发，本文运用的个案是相对整体而言，突出民族文化特点的叙事段落。
2.1 画面空间
2023年1月1日在bilibili视频网站平台播出的国产网络动画系列片《中国奇谭》相对同类作品称得上是当之无愧的热门作品，被称为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中国动画学派”的精神传承之作。《中国奇谭》的场景绘制，多处运用了中国传统绘画中的山水画元素。在第一集《小妖怪的夏天》中，故事发生的场景浪浪山所运用的色彩搭配为蓝、绿、棕、黄，恰似北宋王希孟创作的绢本画《千里江山图》的色彩搭配。作品笔触朦胧，运用了传统绘画的水墨技巧[6]。除了山，还有竹林，集市等本土古典叙事作品中有辨识度的场景，在配色与绘画方法上延续了中国古典绘画的审美意趣。线条简约清晰的人物立于画面前，身后是古画一般的山水风光。随着剧情推进，人物与场景并没有分离，而是进行互动共同推进叙事，保证观众随着人物的视角，被代入到具有古典山水韵味的民族性虚拟空间。除了这部纯二维技术的短片，同系列的《林林》则是运用了三维技术实现了民族性的叙事空间效果。短片中部分画面为雪景，远处是层峦叠嶂的群山与纷纷扬扬散落的大雪，雪林中设有造型和笔触接近中国画中山石纹理的岩石。在追逐的情节段落中，雪林笼罩着浓厚的白色迷雾，光线昏暗，塑造出朦胧、引人寻觅的观感。主人公住所的段落中，家中的家具造型为炕、灯盏等均为我国北方村庄中真实存在的传统家具，昏暗的火光、静谧的氛围，将观者引入来自悠远过去的本土家庭的生活空间。短片最后，已经长大成人的男主人公与童年时期的朋友林林再次相见，时光流逝，二人隔着一道溪流对望，都已不是当年的模样。场景中，二人身侧有白色的芦苇丛随风飘动，远处仍然是朦胧而洁白的雪与山，场景设置传递出一种“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的独特文化氛围，短片就在这里结束。《林林》虽然运用三维技术制作，却没有追求三维技术被人称道的仿真效果，而是有意地营造一种“画意”，即如诗如画的整体观感，在造型取用本土化特征的同时，叙事上也融会贯通地运用了类似传统绘画的“留白”技巧，传递出中国传统文化的悠远意蕴。
2018 年4 月开始在网络平台连载的原创网络动画系列片《伍六七》是第一部入围昂西国际动画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的中国动画作品，并获白玉兰奖最佳动画剧本和最佳动画片双提名。该动画的画面空间受本土地域特征影响较大。场景中包含大量取自现实中珠江三角洲的地域元素，如亚热带植物、小码头、牛杂车和路边小摊等。场景线条干净，色彩明快，将极具本土生活气息的自然风光与人文建筑作为故事发生的场景，将观众代入到广东本土的市井生活环境中。场景中出现较多的建筑“大保健发廊”是主人公的工作地点。该建筑样式吸收了20世纪华侨返乡后融合中国民族特色与西方建筑特色而创造的广东名居建筑碉楼的特征，也含有当地传统建筑式样镬耳墙山墙的外形特点。商铺门口的对联内容与发财有关，盆栽上贴有红色福字，这些都属于我国南方地区的现实生活习俗。街景中经常出现小吃摊样式与商品品类，如潮汕牛肉丸、牛杂车等，潜移默化地把本土饮食文化结合在叙事和表现人物的过程中[7]。
2.2 画外空间
《中国奇谭》中有多个段落的配乐运用了中华传统古曲。如《林林》中人物从人形变为狼形态时的背景音乐《胡不归去》。此音乐取自敦煌莫高窟的拓印谱，歌词则是仿照《诗经》的四言体诗歌。与“画意”的场景结合，产生了富有远古神秘色彩的民族化艺术效果。另一短片《小满》则是运用了唐代雅乐与民族乐器，使整部短片呈现出极具辨识度的民族性叙事空间[8]。
《伍六七》在画外空间方面运用了大量的广东口音普通话与粤语混用的人声配音，利用意想不到的发音和文字组合营造出一种“无厘头”式的喜剧效果。结合具有趣味性的处理方式，利用地域性语言传播了民族性的文化特色，与广东地域性特色的场景设计结合起来，构筑了浑然一体的民族性叙事空间。
判断网络动画作品的质量、受欢迎程度是参照作品播放量、网站评分和网络评价等指标。《中国奇谭》在前3集播出之后爆火，最高评分也是在该时间区段获得。而后评分下滑的原因首先从网站评价中提取。在叙事空间方面，运用元素老套的评论出现较多。“中国学派”的出现使动画创作者有意无意地向已经取得成果的作品靠拢，在叙事空间内元素等方面出现重复，使观众产生疲劳感。
为避免元素老套，需要进一步对我国传统文化进行发掘与现代性转化，寻找更多适合动画表现的叙事元素与风格，吸纳其他具有突出效果的现代性表现的作品，如《隐之王》《蜘蛛侠平行宇宙》大量运用了文字符号的象形功能。此方式可与汉字结合，营造含有古典叙事作品常用元素之外的民族性叙事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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